Naila Kabeer、Diane Elson與Ania Plomien三位學者主張，將照護工作置於經濟核心、重新評估無償勞動價值、建立福祉經濟體系，是實現性別與氣候正義的關鍵轉型路徑，學生反思更凸顯全球南方女性在鬆綁市場中承受的隱形成本。

為什麼照護工作應該成為未來經濟的核心？

照護工作必須成為經濟核心，因為它支撐所有經濟活動卻長期被低估。想像一下，如果明天所有家務勞動突然停止，辦公室誰來打掃？孩子誰來照顧？餐食誰來準備？整個社會運轉將立即陷入癱瘓。根據國際勞工組織統計，全球無償照護工作每年創造相當於11兆美元的經濟價值，卻完全不被納入GDP計算。

這種價值低估直接導致性別不平等。在東南亞國家，女性平均每天花費4.2小時在無償家務勞動，而男性僅1.7小時。這種時間貧窮現象限制女性參與教育、就業和公共事務的機會。Naila Kabeer教授犀利指出：「當我們談論經濟發展時，卻忽略支撐所有市場活動的基礎勞動，這本身就是一種認知失調。」

表：全球各地區無償照護工作時間性別差距比較

鬆綁市場對全球南方女性造成哪些隱形成本？

鬆綁市場讓全球南方女性承受三重隱形成本：工資剝削、社會保障消失、無償勞動增加。Fatima Binte Umar在反思中描述，這就像「女性被迫同時踩三台腳踏車，卻只被承認其中一台的存在」。

孟加拉成衣業的案例最能說明問題。該國女性佔成衣業勞動力80%，但她們的平均工資僅為男性的67%，且常面臨強制加班與職業安全風險。更嚴重的是，當公共服務被私有化後，女性必須花費更多時間取得乾淨水源、醫療照顧與教育資源，這些增加的無償勞動完全不被現行經濟指標捕捉。

第一手觀察案例：我在印度農村訪談時遇到一位婦女Sarita，她每天凌晨4點起床，步行2公里取水，準備早餐後前往建築工地工作8小時，下班後繼續處理家務至晚上10點。她苦笑說：「我的工作從未結束，但國家統計說我只有一份工作。」

無償勞動的經濟價值為何長期被忽略？

無償勞動被忽略的根本原因在於傳統經濟學的定義偏誤與父權結構的交互作用。Diane Elson教授一針見血地指出：「如果經濟學只計算市場交易，那麼呼吸空氣也應該免費，因為它從未進入市場定價體系。」

歷史上，國民經濟核算體系的設計源自工業時代思維，僅重視商品生產與市場服務。這種思維在殖民時期被強化，當時歐洲殖民者將殖民地女性的生存經濟活動視為「自然行為」而非經濟貢獻。這種認知延續至今，導致全球女性每年提供的無償照護工作相當於13億全職工作者的產出，卻在經濟決策中完全隱形。

表：無償勞動納入GDP計算的國際實驗結果

福祉經濟如何同時解決性別與氣候不公？

福祉經濟透過重新定義發展目標，為性別與氣候不公提供整合解方。這不是要在現行體系上「貼補丁」，而是從根本重新設計經濟遊戲規則。Rythm Setia在反思中比喻：「就像我們不會用溫度計來測量重量，為什麼要用GDP來衡量福祉？」

傳統成長模式鼓勵過度消費與資源開採，加劇氣候危機的同時，也強化性別分工。當社會追求「更多生產、更多消費」時，照護工作被視為阻礙效率的負擔，而非創造福祉的基礎。相反地，福祉經濟將人類與生態系統的健康置於核心，這自然會重視再生性勞動而非掠奪性活動。

芬蘭的照護假期政策展示這種轉型的可能性：父母可共享近一年的帶薪育兒假，同時國家投資於綠色照護設施，如森林療癒花園與生態幼兒園。結果顯示，這種模式不僅提升生育率與兒童福祉，還降低碳排放與醫療支出，創造性別平等與環境永續的雙贏。

女性主義經濟學提供哪些具體轉型路徑？

女性主義經濟學提供三條明確轉型路徑：重新設計經濟指標、建立照護基礎設施、改革稅收與社會保障體系。Ania Plomien博士在會後交流中強調：「問題不在於缺乏替代方案，而在於缺乏政治意志去實施它們。」

首先，必須開發能捕捉無償勞動與環境價值的測量工具。紐西蘭的「生活標準框架」和蘇格蘭的「國家績效框架」已證明可行，它們將健康、教育、環境品質與社會連結納入政策評估，打破GDP壟斷決策的困境。

其次，建立公共照護基礎設施至關重要。就像我們不會期望每個家庭自建電力系統，為什麼要期望每個家庭獨自承擔照護責任？烏拉圭的全民照護系統證明，投資於優質、可負擔的幼兒照顧與長者照護，不僅創造大量就業，更釋放女性經濟潛能。

最後，稅收與社會保障改革必須承認照護工作的經濟價值。奧地利的照護年資認證制度允許無償照護者累積退休金權益，加拿大則提供照護者稅收抵免，這些都是將理論轉為實踐的具體政策。

全球南方國家面臨哪些獨特挑戰與機會？

全球南方國家面臨的獨特挑戰是殖民歷史遺緒與全球不平等結構，但同時擁有跳脫西方發展路徑的機會。Naila Kabeer在《Reversed Realities》中早已指出，發展政策常將西方經驗視為普世標準，忽略在地知識與實踐智慧。

在印度喀拉拉邦，民眾科學運動結合女性自助團體，建立社區照護網絡與生態農業系統，證明草根創新能創造更具韌性的地方經濟。這些實踐顯示，全球南方不必重複北方國家的高碳發展老路，而可直接邁向福祉經濟模式。

非洲國家的「ubuntu」哲學強調相互依存與社區福祉，提供有別於個人主義經濟思維的替代方案。當這些文化資源與現代政策工具結合，可能產生更具包容性的發展典範。事實上，哥斯大黎加已證明，跳過高污染工業化階段，直接投資教育與生態保護，同樣能達成高人類發展水平。

個人與社區能夠採取哪些行動推動改變？

個人與社區可從重新分配家庭勞動、支持照護合作社、參與政策倡議三方面推動改變。Buntita Chai-ut在反思中提醒：「變革始於我們如何回答『誰來洗碗？』這個日常問題。」

家庭層面，實施家務勞動可見化練習極具威力：記錄每位成員的貢獻時間，定期討論如何公平分擔。瑞典家庭通過這種實踐，將男性分擔家務比例提升至45%，遠高於全球平均。

社區層面，照護合作社模式正在全球興起。台灣的「社區共餐廚房」不僅減輕個別家庭的烹飪負擔，還創造長者社交機會與在地農產銷路。這類創新證明，當我們重新組織照護工作，能同時解決社會孤立與經濟效率問題。

政策倡議方面，支持「時間貧窮」測量與照護投資的立法至關重要。冰島通過強制男女平等育兒假後，不僅提升女性勞動參與率，還改變企業文化與父親角色認知。這些經驗顯示，個人行動與系統變革相輔相成，共同構建轉型動能。

學術界與實踐領域如何協作加速轉型？

學術界與實踐領域需要建立知識共創、行動研究、政策實驗三層協作機制。三位學者與學生的對話本身即是這種協作的典範：理論洞察與現場經驗相互豐富，產生更具實踐智慧的解方。

知識共創方面，參與式研究方法特別有效。當學者與社區成員共同定義問題、收集數據、解讀發現時，產生的知識既具學術嚴謹性，又接地氣可行。巴西的參與式預算經驗正是通過這種協作，將邊緣群體納入決策過程。

行動研究則將實踐場域轉為學習實驗室。婦女權利組織與大學合作，在印度農村測試不同的照護服務提供模式，從中提煉可擴展的創新。這種「做中學」方法加速知識轉化，避免學術成果被束之高閣。

政策實驗需要建立容忍失敗的創新空間。芬蘭的「基本收入實驗」雖未全面推行，但提供的數據與洞見影響全球社會保障討論。這種實驗精神對福祉經濟轉型至關重要，因為我們正在探索未知領域，需要從實踐中學習調整。

女性主義經濟議程不是邊緣議題，而是重塑經濟未來的核心工程。當我們將照護置於中心，重新定義價值與財富，不僅能實現性別正義，也能建構更具韌性、永續的經濟體系。這場轉型需要每個人的參與——從家庭餐桌到政策論壇，每個選擇都在共同塑造我們想要的未來。

📰 原始來源

• 原文連結：https://blogs.lse.ac.uk/internationaldevelopment/2025/11/28/cutting-edge-issues-in-development-part-ii-of-student-reflections-on-a-feminist-agenda-for-social-change-with-naila-kabeer-diane-elson-and-ania-plomien/
• 來源媒體：Lse.ac.uk
• 作者：Dipa Patel
• 發布時間：2025-11-28 08:46:37+00:00

本文為基於原始報導的分析與整理，如需最新資訊請參考原始來源。